北韓遊記：這個國家存在著真實嗎？｜下篇
2018/06/14~17
文章首圖在北韓中學內的樓梯轉角拍攝，如果這幅海報是貼在台北的學校我會直覺反應它要表達的是「請保持安靜」不做過多聯想，但這裡是平壤，我不禁做第二種解讀「不該講的話不要講」。
住
從機場坐遊覽車到酒店只要三十分鐘，抵達平壤時天色很暗、還下雨，沿途上的景色其實看不太清楚，除了馬路邊兩位前任領導人的畫像因為燈光照著的關係格外明亮。
時空穿梭青年酒店
我和台灣同行選擇住宿在「青年酒店」，簡單介紹一下酒店內的設施：一樓大廳內設有兩個酒吧、一個撞球廳、一個餐廳（道地的朝鮮冷麵、烤肉）、一個商店（販售日常用品、零食、衣服等），三樓則是餐廳（早餐就在這裡吃）和紀念品店（販售書籍、明信片、小胸章等）。
酒店電梯雖然有五台，不過能用的只有兩台，速度非常慢，樓層走廊異常地安靜。房間鑰匙不是像現在一樣用房卡感應，而是真的給你一把鑰匙，房間內裝就好像時空穿梭回到 1960 年代的鄉下人家，壞掉的笨重電視、昏暗的微弱燈光，晚上一個人住可能會有些不安。
酒店外面走路一分鐘的地方還有一個餐廳，有賣漢堡、生魚片等，裡面顧客以北韓人居多，服務生也聽不太懂中文。
食
不用擔心在北韓會吃不飽，遊客們吃的絕對份量足夠也有多樣菜式，雖然是合菜，但每道菜都會上兩到三盤，平均放在圓桌，這樣即使沒有桌上轉盤也可以輕鬆夾取菜品。北韓的特色食物有：朝鮮冷麵、打糕、銅碗餐。
包裝設計理念就是國家意識？
作者 Nicholas Bonner 在 1987 年於北京創立北韓旅行社 “Koryo Tours”，2017 年出版 <Made in North Korea>，裡頭收錄了他長年累積的北韓日用品包裝設計。
北韓的產品設計致力于傳達「北韓產品優於其他產品」的訊息，「北韓是最好的」這個概念在各種產品的圖形身份上被加強和放大。任何與山脈有關的事物代表的是偉大的形象，像北韓人民的出身地白頭山則被認為擁有最乾淨的空氣。因此在香煙盒外畫上白頭山的設計邏輯便在於，如果你想抽煙，那麼這盒菸能讓你吐出美好的煙霧，如同在白頭山中。（資料來源）
延伸閱讀｜開北韓旅行社、在平壤放電影：設計師 Nicholas Bonner 聊北韓美學原本以為北韓的食品包裝會帶有濃厚的國家意識，還想收藏一番，沒想到卻是相當簡約大方的設計，沒有多餘的裝飾，用色也很和諧。
遊
6/15 Day2 萬景台故居——平壤地鐵——主體思想塔——建黨紀念塔
6/16 Day3 妙香山——國際友誼展覽館——普賢寺——金日成廣場——萬壽台噴水公園——平壤凱旋門——朝中友誼塔
6/17 Day4 板門店——高麗成均館——合作農場基本上旅遊團走的行程大同小異，這些景點都經過特別規劃也配有解說員，北韓盡全力地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想解鎖更多只能透過夜遊，不過風險很大，要承受隨時會被軍人發現的心理壓力。我先簡單介紹各個觀光景點再分享晚上從飯店出逃的經驗。
雖然平壤馬路不是很平整，坑坑疤疤的，但是卻很整潔乾淨，看不到隨處亂丟的垃圾，如果有大概也是遊客造成的。導遊說每天早上五點左右就會有人「自願」到街上拔草、撿垃圾以維持市容。
北韓也有觀光旅遊護照，可以在紀念品店購買，一本 50 RMB，在各個景點可以請服務人員幫你蓋章。
萬景台故居
萬景台是金日成的故居，臺下可俯瞰山景和江水，飽覽萬景，因而得名。這裡的空氣品質真的無話可說，草地上還能看到好多野生小動物。金日成就在簡陋草屋裡誕生和度過童年生活，裡頭展示一家人的生活用品。
旁邊是號稱「朝鮮迪士尼」的萬景臺遊戲場，是平壤最大規模的主題公園，原本以為已經荒廢停止營運，結果在入口看到好多小孩用衝的跑進去，貌似是小學生的校外教學。
平壤地鐵
和台北捷運、上海地鐵相比，平壤地鐵簡直不能再迷你，只有 2 條支線總共17 個站點，外國人可以乘坐的是「榮光站 — 復興站」這個區間。地鐵站在地下 100 米左右的深處，搭乘手扶梯下去要將近兩分鐘。除了交通運輸外，地鐵系統還有防空洞的功能，是特別為可能發生的戰爭所考慮設計的。
地鐵站台內天花板吊著浮誇華麗的水晶吊燈，兩側是描繪自然風光的壁畫，地鐵站車廂內掛有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畫像，看不到任何商業廣告。
我們搭乘的車廂和北韓人民是隔離的，只能透過玻璃窗望著彼此。出了地鐵馬上就看到一幅宣傳畫。意思是：跟著偉大的黨的領導，走向最後的勝利！
主體思想塔
為了慶祝金日成 70 歲壽辰而建，總高度高達 170 米，塔頂的火炬晚上可以點亮，塔身的兩個大字是「主體」，塔前有三個手高舉錘子、毛筆、鋤頭的人型雕塑，分別象徵工人、知識份子、農民。
建黨紀念塔
為了紀念「朝鮮勞動黨」（北韓唯一執政黨）建黨 50 週年，因此以黨旗的形象設立 50 米的塔。塔的內圈是人像浮雕，刻畫朝鮮勞動黨帶領人民團結奮鬥的樣貌。塔後面兩個樓房上方的文字是「百戰」、「百勝」。
妙香山
距離平壤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因為山勢奇妙、散發清香，得名「妙香山」。導遊說妙香山蘊藏豐富礦產，但金日成為了保存自然美景，下令禁止開採，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竟然有些感動。
國際友誼展覽館
座落在妙香山一旁被樹林圍繞的是國際友誼展覽館，展示逾二十萬件由世界各國贈送給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禮物。裡面不允許拍照，參觀前要將隨身物品寄放在置物櫃，通過安檢才能進到展示區。光是中國贈送的禮品就多達五個左右的展館，包括書法題詞、瓷器、玉器、畫像⋯⋯。
同時我的腦海中一直縈繞草東沒有派對的〈大風吹〉：「快拿到學校炫耀吧／孩子／交點朋友吧／哎呀呀／你看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啊／那東西我們早就不屑啦」。
普賢寺
雖然導遊說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要信奉的宗教，不過絕大多數人信仰的還是「主體思想」，佛教並不盛行，更別說是受到打壓的基督教和天主教了。
普賢寺同樣位於妙香山不遠處，相當靜謐，入口前面還有小小的水果攤子，導遊大力推薦我們可以嘗試獼猴桃，他說這是他最愛的水果之一。十元硬幣大小的綠色果子，吃起來很酸，略帶一點甜味，我又買了在冬天冰凍保存、留待夏天解凍後的草莓，上頭還有殘霜，口感比一般草莓特別，像是偏固體的冰沙。
另外在國家地理頻道的紀錄片〈媽啊⋯⋯我在北韓！〉可以看到北韓人民做彌撒的情形，其中一位身兼黨員和天主教徒的男子說「如果你信主，你就有愛、公義和平安，我們的社會就是由這些組成⋯⋯在這裡，信主等於愛國」結論是：你仍然要把國家放在第一位，國家是比神還要更高一級的存在。
金日成廣場
在主體思想塔的對面，中間隔著大同江。金日成廣場是舉行北韓重大慶典、集會、政治文化活動、閱兵儀式的場所。地上有很多用來定位的白色圓點和數字標記，當天也看到一批北韓人民在烈陽下為標記重新上漆。
萬壽台噴水公園
導遊說這是北韓男女的約會聖地，還有新人夫婦在這裡穿著傳統服飾拍婚紗照。旁邊就是一間小學，好多孩子下課來都來這裡玩水。
平壤凱旋門
世界規模最大的凱旋門，高度 60 米，比巴黎凱旋門還要高上 10 米，上面的阿拉伯數字 1925 和 1945 分別代表金日成投身抗日戰爭和凱旋歸國的年份。
朝中友誼紀念塔
為紀念 1950 年中國人民志願軍支援朝鮮戰爭戰死的軍人而建，同團的中國人幾乎都買了花圈緬懷烈士，在塔前鞠躬敬禮。導遊似乎明白台灣和中國的敏感關係，跟我和另一位台灣同行說不用祭奠沒有關係。
板門店
距離平壤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也是團裡多數人最期待的行程。板門店原先是南韓與北韓之間北緯三十八度停戰線上的一個村落，《朝鮮停戰協定》就是在這裡簽訂。
這個非武裝地帶絕對是我去過最「超現實」的地方沒有之一，理論上三八線潛藏很大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衝突，但一旁卻是擠滿人的紀念品店，爭著買北韓零食和明信片，幾位軍人還坐在樹蔭下吃著冰淇淋有說有笑。
高麗成均館
位於板門店附近不遠的開城，曾經是最高學府，現在改建成展示歷史文物的博物館。
合作農場
透過參觀北韓農民的住宅來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進去前要先脫鞋，共有兩層樓，裡面該有的生活用品都有，甚至有電視，打掃得非常乾淨，不過我不確定是否真的有家庭在這裡居住，也許只是個展示用的「樣品屋」。
夜遊北韓
我們有兩個晚上的機會可以離開酒店，利用行程結束後的時間，來一段小小的「自由行」。導遊一再提醒只能在酒店附近晃晃，要前往更遠的地方必須由導遊陪同，晚上導遊會坐在一樓大廳內觀察我們的行蹤。我跟另一位台灣同行先進去一樓的商店假裝要買東西，商店裡有個直接通到外面的門，這樣就不用從正門出去，順利逃過導遊的「監視」。
第一晚
第一個晚上從七點走到十點，老實說三小時的路程上心理壓力一直都沒有小過，很怕被認為是可疑人物然後被叫去問話。我們出酒店後試探性地在附近繞繞，確認沒有人在監視我們以後接著往酒店後面的路走，腳下的道路不是柏油路，而是一般的水泥地。
酒店後面的區域疑似是普通民宅區，可以看到剛下班的人、剛放學的孩子，還有學校跟商店，路邊也有阿姨在擺地攤賣菜。也許因為是穿著的關係，很明顯就是外來者，大家都會瞪著我們看，對到眼之後又快速轉頭過去。總之這裡的氛圍讓我感到不是很舒服。
離開民宅區來到馬路上，看到極為少見的汽車廣告，在北韓幾乎是沒有任何形式的商業廣告。這時候天色漸漸暗了，我們走地下人行道過到馬路對面，有一處特別光亮，原來是社區裡的「迷你夜市」，五、六個攤位賣起烤腸、串燒、水果、冰淇淋，由於外國人不允許持有朝鮮幣，台灣同行上前詢問是否能用人民幣交易，他們搖搖頭，不太想理我們（或者是不敢回應我們）。
再往前走，看到兩間規模滿大的超市，裡面的商品感覺比較昂貴，直覺告訴我可以使用人民幣，果然是服務外國遊客的超市，店員還會講中文。我買了一瓶草莓牛奶，結帳時桌上還擺著針筒、藥瓶等醫療用具，有點詭異，店員大概是發現我的目光，把東西默默收到一旁。
時間到了九點，路上幾乎沒有路燈，接近一片漆黑，我們在返程的路上看到站崗在地下人行道口、背著長槍的軍人，那瞬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調整好心情，盡力維持自然的姿態，一路頭也不回地走回酒店。
第二晚
這一天回到酒店的時間比較晚，夜遊開始的時間是八點多，只在酒店後面的民宅區繞了一個小時。這次我們走得更深入，不見高樓大廈，景色開始有了變化，一棟棟矮小的房子建在地勢較低的地方，路上燈光微弱，看不太清楚全貌，我們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往深處前進，不料兩位疑似軍人的人物突然冒出，看了我幾眼，轉頭走了。還好那時候沒有拿出手機拍照，不然被以為是記者那就麻煩了。
我跟在他們後面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離開這個越來越昏暗的民宅區，一心只想趕快回到酒店。還在拍照的台灣同行看到我，還以為我被抓走了，緊張得馬上過來用唇語問我「妳在幹嘛」，我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不要講話」，過了五分鐘，兩位疑似軍人的人物進入一棟建築物，我們才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以為妳被抓走了」「怎麼可能，我只是想說不要再往下面走，就跟在他們後面」當時真的好緊張。
假作真時真亦假
所以說北韓存在著真實嗎？我只能用出自《紅樓夢》的一句話說明：「假作真時真亦假」意思是說當你把假的當作是真的的時候，真的也變成了假的。
《楚門的世界》裡主角楚門一直生活在巨大的攝影棚中，他不知道所有事物都經過設計和安排，這些虛假就是他的真實，直到一個攝影燈從天空墜落，他慢慢察覺到這個世界不太對勁，才明白那些曾經的真實原來都是假象。
既然沒有所謂「絕對的真」或「絕對的假」，又何必去驗證在北韓所見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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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介紹前往北韓的動機和北韓的「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