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遊記：這個國家存在著真實嗎？｜上篇

2018/06/14~17

Jun 23, 2018

七年前還在讀高中的我，世界觀非常地狹隘，不怎麼關心國際局勢，對北韓更是一無所知。直到一次為了吹免費冷氣在書局亂逛，當時《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一書剛上市沒多久，我被書封的質感給吸引，拿起它本來只是想感受紙張紋理，後來想說都拿在手上了，就順便翻一下吧。

從推薦序裡，我強烈感受到飢餓、貧窮、淒慘、荒謬，這些離我們如此遙遠的卻是北韓人民所謂的「日常」？為了滿足好奇心理，我開始有了想去北韓的念頭。我再也沒翻開過這本書，我決定要等我親自去了一趟北韓以後才來細細閱讀，我想用不帶有任何濾鏡的目光、純粹以一名遊客的身份看待這個國家，即使前往北韓的外人看到的會是所謂悉心安排和美化後的「樣板」。

多年後我才知道是王志弘的設計，真的幸好是他，不然我很有可能根本不會拿起這本書。

書腰尺寸特意設定成包覆全書的大小，並使用最薄的 50g 單光白牛皮來覆蓋封面原本的樣貌，讓人看不清楚底下真實的封面，等同於看不清楚真實北韓的樣貌，隔層紗的感覺。書腰發揮了極大的「視覺作用」和「象徵意義」。（資料來源）

延伸閱讀｜中文書：《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設計概念

在我實際造訪北韓以前，最接近北韓的一次是在去年由中國攝影師周越舉辦的北韓記實攝影展《過江》：

北韓是一個人人害怕的國家，卻位於周越最熟悉的家鄉旁。攝影師以鄰居身兼旅人的角度來描繪、講述從東北跨越鴨綠江後，一個似是而非的國度。跟著旅行團，沿路的風景人文皆看似平和。捕捉到的影像，卻悄悄的被疏離感及無以言喻的壓迫感所籠罩。（資料來源）

周越拍攝的北韓影像不同於一般網路圖片搜尋結果，沒有媒體的誇張渲染，只有平實的單純。

根據周越本人的說法「這張男子在主體思想塔前跑步的照片，是因為本能而拍下的，但它的元素最齊全。畫面中，他就是在跑而已，一個年輕人在跑，我當然會想他是不是在跑離一個束縛，但是心理卻又抗拒給它太多解釋⋯⋯我想不帶感情和特別導向地去拍，我想把自己當成 CCTV，我就是正常拍這條街，有什麼就拍什麼，但同時畫面中也有我想講的話。」

延伸閱讀｜過江之後：專訪中國青年攝影師周越

在 2018 年我終於如願前往虛實交錯的北韓，我將分為「行、人、住、食、遊」五個部分講述我在北韓四天的體驗。

行

6/14 上海浦東機場(GMT+8)00:30 —— 平壤順安國際機場(GMT+9)03:50
6/17 平壤順安國際機場(GMT+9)22:50 —— 上海浦東機場(GMT+8)22:50

好幾次都因為看到和北韓有關的聳動新聞想要放棄到北韓旅遊，加上從台灣到北韓通常要經過瀋陽或北京轉機，或者從丹東搭火車，比較麻煩，身邊的朋友也沒有想去北韓的意願，找不到旅伴同行。種種因素讓我覺得踏進北韓境內的可能性越來越低了。

但當你想說「算了吧！」之際，轉機就這樣出現了。在上海交換的期間，去了一趟西藏，藉此認識一位同樣對北韓很有興趣的台灣人，順利找到同伴。抓緊還在中國的時間，我們用「去哪兒旅行」app 下訂從上海直飛的跟團遊四天三夜行程，七年的願望就在手機上瞬間達成了。

團費 4480 RMB，包含保險、交通、吃住，另外加收台灣戶籍附加費 450 RMB，總金額 4930 RMB (約 23000 TWD)，是台灣出發的一半價格。

遵守規則就能全身而退

目前北韓尚未開放自由行，只能跟團旅遊，以下幾點要特別注意：

絕對不要評論金日成、金正日、金正恩
可以攜帶手機、一般照相機、平板電腦
禁止攜帶航拍機、長焦鏡頭相機
禁止攜帶任何有關北韓、南韓、美國的政治書籍刊物或資訊
禁止拍攝軍警人員、軍事崗哨、軍事管轄區
禁止進行任何形式的採訪和取材工作
拍照時不能模仿領導姿態照相
拍照時不能裁剪領導的任何一部份
北韓境內沒有網路、沒有手機訊號
北韓境內交易使用人民幣或美金，外人不允許持有或兌換朝鮮幣

朝鮮高麗航空

「朝鮮高麗航空」(Air Koryo) 是北韓唯一的航空公司。剛上飛機，空姐就會用中文提醒你在飛機上不要拍照，但還是很多人偷拍。跟傳說中的形象差不多，高麗航空的空姐有著白嫩的皮膚、均衡的身材、標緻的五官。

去程的飛機餐意外豐富，可惜當時沒什麼胃口。另外也可以跟空姐索取機上刊物《今日朝鮮》，內容主要是讚揚領導人的好、北韓的科學和體育發展、美國和日本對北韓的「殘酷暴行」。

平壤順安國際機場

回程的時候在機場內的商店逛了一下，裡頭有咖啡廳、書店、影音店、伴手禮店。書店販售明信片和北韓出版的書籍，內容涵蓋領導人語錄、朝鮮語的語言學習書、平壤旅遊攻略，有中、韓、英、俄等語言。影音店有北韓樂團的現場演出 DVD，包括最知名的「牡丹峰」在內。伴手禮則是當地產的人參和蜂蜜，甚至有面膜跟護膚品。

去程的飛機上空姐會發放入境單請我們填寫，所有攜帶的電子產品、刊物、貨幣等都要誠實申報數量。原本以為過北韓海關會很嚴格，逐個檢查手機裡的相片之類的，沒想到只是要我們拿出手機，確認和入境單上的數量相符，安檢完就能入境了。最後一天出境前，我還特地刪除一些比較敏感的照片，結果海關也沒檢查，完全是輕鬆地來、輕鬆地走。

人

北韓稱自己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Democratic People’s Republic of Korea)，簡稱 DPRK。

能直接接觸到遊客和外賓的通常受過高等教育、經過特別挑選，臉蛋和身材都有一定水準，語言交流更是沒有障礙。緊湊的行程和導遊的「監控」讓我們幾乎沒有機會可以接觸到一般人民。

要分辨出北韓人民其實很簡單——看胸前有沒有別著國徽，導遊說到了十七歲，國家會統一發放。國旗形狀的是黨員，圓形的是普通人民，圖案也有很多種，單獨一個金日成頭像的、金日成和金正日並排的。

在上海目睹疑似北韓權貴人物

辦理登機時，注意到說著韓語的一男一女，看了一眼手上拿的護照，是北韓人沒錯。他們推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年齡約莫五十近六十。女生身穿白色長紗裙，戴著耳環戒指等等飾品，一頭褐色長捲髮明顯有特別打扮過。男生則是襯衫長褲，手上拿著智慧型手機。可以離開北韓到上海、攜帶成堆行李入境、身上各種「奢侈品」，他們絕對不是一般人物。

深不可測的兩位導遊

通常北韓導遊都是一男一女，有說法是為了要互相監控。男導遊中文精通，流利的程度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在中國居住過一陣子，但實際上他從來沒有踏出北韓，行程最後一天還在遊覽車上唱了一首〈朋友〉。女導遊則是只會簡單的中文對話，說起英文來卻非常流暢，原來是因為大學主修英文。我問她是否留學過，她說她也沒有出過國。

兩位導遊全程都會提醒「不要拍軍人、不美好的東西不要拍」所謂不美好，就是指工地、農田等景色。在每個景點也會看緊我們，一旦離開視線範圍，就會被叫回來「不要走太遠、那裡不可以去」。

讓我感到背脊發涼的是有個晚上在酒店跟女導遊用英文聊天，我問她北韓有什麼食物是比較特別有名的，她幾乎毫無疑惑地回答 “Poison?”，我馬上嚇到大喊一聲 “What?”。天啊，這是某種「北韓式玩笑」嗎！那瞬間我感覺她想透露什麼，卻不敢再多問。

跟北韓中學女孩一起跳舞

北韓實行完全免費的十二年義務教育，包括 1 年學前教育、5 年小學教育和 6 年中學教育。學生早上上課，下午會依照自己的喜好和專長參與各種小組活動（音樂、體育、文藝等）。

第一天的行程，導遊帶我們參觀北韓中學表演，出演的都是多才多藝高顏值青春女學生，演出曲目為情緒激昂的北韓當地歌曲。我搶第一排的位子坐，結果表演到一半，有幾位女學生走下台向我伸出手，還搞不太清楚狀況就被拉去和她們一起牽手跳舞，完全是突如其來的福利，她們的手又細又嫩。

北韓女警踩著高跟鞋指揮交通

在平壤路上看到的交警大多是女生，她們都是在高中畢業被選拔出來的臉蛋身材勝利組，導遊說這樣駕駛會比較聽話，能有效維持交通安全。特別的是我發現她們還會踩著超高高跟鞋指揮交通，雖然視覺比例好看很多，但這樣站著一整天應該會很累吧。除了女警以外的平壤市區女性（包含我們的導遊在內）也幾乎都是及膝短裙和高跟鞋，她們說這樣比較體面。

和北韓人民隔著一片玻璃

在遊覽車上透過玻璃窗看到一名小女孩在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畫像前面深深地鞠躬，接著快速跑掉。在親眼看到這一幕之後，我才深刻體會到北韓人民對他們的領導是多麽喜愛和尊敬。

只要你往遊覽車的窗外看，可以很明顯感受到路上行人滿滿投視的目光，我不確定是好奇、疑惑，還是不安、害怕。或許對他們來說這是目睹外國人的難得機會，有好幾個小孩就直直地盯著遊覽車看，我揮一揮手，他們笑了，也跟我招手，也有的在我揮手後就竊竊私語跑掉了。大人就不一樣了，多半只會看你一兩眼，盡可能避免一切眼神交流，不做過多的接觸。

還有一天在金日成廣場時，剛好遇到好幾位北韓人民在烈陽下為廣場地上的數字標記重新上漆，台灣同行用韓文問了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粉刷有趣嗎」對方好像有點嚇到，緩緩回答「嗯⋯⋯有趣」。其實北韓人民是不能隨意跟外國人交流的。

除了跟迎接遊客的導遊和景點解說員有直接交流外，和路上的北韓人民之間始終隔著一片玻璃。